不算惊喜(1/ 2)
虽然老房子与德庄之间只有一公里的距离,但是道路上上下下,曲曲折折的,实际上多了两公里也不止。前面是一片平地,有划分整齐的田垄。谢雨晞咬咬牙,也不管地里是不是撒了种子(其实她也不知道需要注意),她甩一甩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,却留下了两行车辙。后座的张亦可和郭逸凡则像两袋真空包装的食品一样被甩来甩去,成了这一桩罪行的最大受害者。
车刚一停下,郭少峰就像只兔子似的灵巧地跳了下来。让谢雨晞唏嘘不已,原来男人想让自己变年轻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。
“别墅,别墅,哟嗬!”他跑到大门前大声嚷嚷,他面对着三张困惑的脸,双手高举,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大的“Y”字。
这个超级房奴终于现出原形了。
房子前后的木板是黑色的,矗立在午后的阳光中,沉默中咀嚼着微醺的光线。一些光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屋子里,刻画出一些旧家具的轮廓。门前的一些木栏,漆料已经完全脱落,表面也干枯断裂。显露出一道道伤痕似的裂缝。房子的右侧是一棵大榕树,树冠一直延伸到外面的玉米地。
“房子有点阴森,少峰。”谢雨晞说,她走到铁栅门前,拨了一下挂在门上的大铁锁,铁索摆动几下,铁锈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,像下了一场粉雨。
“是吗?没觉得!”郭少峰带着调皮到掉渣的笑容走到铁栅门前,抓着栅栏晃动了几下,“喂,贞子小姐在吗?您在淘宝上预定的帅哥已经到货,等待您的签收。”
考虑到他的这幅怪物模样可能引起的轰动效应,谢雨晞急忙拉住了他:“好了,孩子他爸,既然丢人都已经丢到家门口了,咱们歇一会儿再接再厉好不好?”她在转身时遇到了张亦可的目光,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里的信息,那意思彼此都懂:
“地球人再也不能阻止郭少峰了!”
谢雨晞用手指捏着铁锁说:“锈蚀太严重了,就算有钥匙也派不上用场。”
“郭少峰就是为这种时候而特别准备的!”说话人脸上的狂热吓了谢雨晞一跳,只见他一颗脑袋扎在汽车后备箱里,再抬头时,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修水管的管钳。他眉宇间带着一股煞气,雄赳赳,气昂昂地走向铁栅门,谢雨晞发誓自己看到铁锁在管钳落下之前自动脱落了下来。
“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。”郭少峰在手里把玩着管钳,说的是绅士的口语,动作却像一个整装待发的犯罪分子。
“谢谢,作为奖励,你可以亲吻我的手。”谢雨晞客套地说,却还是提防着他手里的管钳。
他们才发现蔡忠说的“撬锁”其实是一种很委婉的表达,真实情况是,门锁像是被人硬生生地砸飞了出去。锁孔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洞,像一只怯生生的眼睛。谢雨晞想起蔡忠的那一番话,突然紧张起来。
郭少峰却无所顾忌,三步并作两脚奔上台阶,迫不及待地开了门。他已经做出侍者的姿势,却受到一团尘土的热烈欢迎,而在一瞬间变成了**上的石像,应时的呆滞目光则更是锦上添花。形象得不能更形象。
桌椅,空架子,角落里的粗瓷盆上落满了尘土,无一例外都是上一代的样式,时间的痕迹或留在表面或渗入其中,这些东西用于缅怀尚可,实际应用上已经没有太大价值。站在屋子外面的时候只感觉到里面的暗,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。光线是调和均匀了之后,毫不偏袒地渲染着每一件事物。
在这样的屋子里,时光总是慢慢地流淌着,不着痕迹。门前的光影,日出日落,春去秋来,总是同样的面孔。一天是如此,一个月也是如此,一年两年……屋子里的光,影和尘埃上演着同一幕戏剧,一百年作一天,一天也可以作百年。
郭少峰在一楼的几间房子里转来转去,始终兴奋着,像一条追捕野兔的猎狗。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后,他走到客厅,搬张椅子擦了擦。
“一应俱全,孩子他妈,再有要求就是罪过了!”
郭少峰坐下去,然而椅子却发出一声可怕的哭诉,随即就散了架,他坐在地上,表情茫然地看着谢雨晞。
“起码得再有一张不让我们的男主人摔屁股的椅子吧!”谢雨晞强烈控制着自己幸灾乐祸的笑,却还是失败了。
“给你个麻烦!”张亦可抱着郭逸凡走过来,把他一把塞给谢雨晞。
谢雨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逗弄着郭逸凡:“你见过这么可爱的‘麻烦’吗?”她用脸蹭郭逸凡的小肚子,“是不是?是不是……”郭逸凡伸手蹬腿儿,乐得哈哈大笑。
张亦可转身避过这副其乐融融的亲子图,一个词语在他的耳边喊着,频率越来越高——“意外”。
“你是个意外,张亦可!”
“总是1:3”他小声咕哝了一句,走进厨房,耳畔的那个无源的声音渐渐退去。他拧开水龙头,却没有水流出来。只听到水龙头呻吟着,声音像垂危病人一般嘶哑。他本以为这是气压造成的,可是渐渐地,声音中听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成分越来越清晰。
那是音律。
“去声,阴平,上声。”,之后又是一个“去声,阴平,上声。”,后面的几次循环着这个规律。这不仅仅只是气流或水流的声音,因为他从平声里听出了一个“f”,而上声中则有一个清晰的声母“w”。
“水管里有声音!”他对着客厅大叫。
谢雨晞把张亦可递给郭少峰,郭少峰今天心情特别好,充分满足了小家伙对胡子的好奇心。
“怎么了,可可?”谢雨晞走进厨房,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“水管,”张亦可指指水龙头,“水管里有声音。”他又贴上耳朵去听。
什么声音也没有,他抬起头,疑惑着。
“那只是气流通过水管的声音,不要神经过敏!”谢雨晞说,她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,对他微笑着,心里却是丝丝缕缕的担忧,“看来这孩子还没有完全从那件事中恢复过来。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,心情又蒙上了一层忧虑,那个名字以及与之相关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就涌入到她的脑海中。
“张宇,你怎么能走得如此匆忙?”
然而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,在他们离开厨房的时候。被张亦可漏听的韵母越来越清晰,分别是“ang”和“o”。
“放了我!”
楼梯间的一个暗门引起了张亦可的兴趣,暗门下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阶梯。于是在此兵分两路,另一路由谢雨晞,郭少峰和郭逸凡组成——张亦可是说什么也不会和郭逸凡组队的。他下了楼梯,另一队人则上了楼梯。
二楼的采光性比一楼要好一些,主要是由于客厅的落地窗户。光线是倾泻而入的,浩浩荡荡地在地板上铺展开来。热烈,喧哗并且骚动不安,却能给人实实在在的暖意。二楼的陈设相对一楼少的更多,仅有靠墙摆放的一些柜子以及一些高脚椅。
郭少峰主动担当起“家庭主男”的义务,这使谢雨晞有余空四处走走。郭少峰在见识了下面的情况之后,对上面的大致能猜个**不离十。此刻他抱着郭逸凡,满足地看着落地窗户外面的景色,他看到地面上有五块白色的石碑,大概是方形石柱,呈一个圆形排列。张亦可正在低下身体看着石碑,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情况。郭少峰的目光转向墙外的玉米地,他一边晃着郭逸凡,一边研究起这个奇妙的数阵来。
谢雨晞走了一遭,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。再转第二次的时候她才明白了怎么回事。
“少峰,上面好像比下边小一些!”
“哦!”郭少峰****地应了一声,在他的脑海里,已经把眼前的等差数列转变成杨辉三角。
“看来问题在这里。”她想,看着走道最后一扇门与尽头的不合理距离。她打开门,却发现里面的门轴距离右边的墙壁距离仅有不到五十公分。而在外面,却整整隔了两间房子那么远。
一些关于隔间,暗门的恐怖故事出现在她的脑海,谢雨晞摇摇脑袋,自嘲了一下:“拜托,现在是21世纪,谢雨晞,马克思已经作古一百多年了,还这么迷信!”
谢雨晞一边轻敲着乳白色的墙壁,一边听着墙壁的声音。在她这样走了三四步之后,看到墙上嵌着一块同样是乳白色的物体,和周围的环境很自然地融为一体,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到的。谢雨晞把目光聚集在乳白色物体上,想象力又开始泛滥起来。她走过去,用指甲拨了拨那个东西,可以移动。她用手指甲挑起一点,又用另一只手把那一点不断向外拉。一个拉手就这么出现了。
谢雨晞握着拉手,应该是玉制的,光滑而冰凉的触感。一幅画面像闪电一样迅速闪过她的脑海,让她战栗了一下。
她似乎看到了在拉手的另一侧,门上被划出深深的指甲印,而指甲印的终点则是一只已经干枯的手。这只手属于一个被囚禁于此多时的可怜人,而他的可怜已经到了尽头——看他那双塌陷的眼窝就知道,生命已经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凌厉地画上了句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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